屡败屡战，巴菲特大会否决6项ESG提案 | 周评
每年巴菲特开股东大会都会吸引全球的目光。两个90多岁的老人轻松自如、才思敏捷地回答数十个问题，大概也可称为空前绝后了。
这几年ESG很热门，自然也会在巴菲特股东大会上有所体现。因此，从前年开始，我每年都会在巴菲特股东大会之后从ESG角度写个评论。2021年的评论是《巴菲特同意关闭火电厂，却拒绝了TCFD建议》，2022年的评论是《步步紧逼，ESG投资者向巴菲特提出四项议案》。
6项ESG提案全被否
今年，巴菲特股东大会共有6项由股东提出的提案，数量比往年多。这些提案全都和ESG相关，但又全都被否决掉了。
提案人、提案要点及巴菲特公司董事会反对理由如下。
（1）CalPERS（加州公共雇员养老金）和CDPQ（魁北克省投资基金）要求公司董事会在2024年股东年会之前披露公司如何管理实体和转型相关的气候风险和机会。董事会认为发布这份年度报告不合适，因为公司在其2021年年度报告中已经披露了90%以上的温室气体排放数据，并讨论了企业气候相关的风险和机遇。
（2）伊利诺伊州财政厅和荷宝公司要求公司披露如何管理与气候相关的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审计委员会对气候风险和披露的监督、公司是否以及如何测试气候相关风险对业务的影响、公司认为董事在气候相关风险方面的胜任程度、董事会接受气候相关和ESG 事项相关的内外部培训；和在董事选举和继任计划中是否以及如何考虑气候和 ESG 因素。董事会认为提案要求的信息和分析范围不是必要的。
（3）As You Sow要求公司以合理的成本发布一份报告，披露如何度量、披露和减少与其承保、保险和投资活动相关的温室气体排放。董事会认为无必要发布这份报告，因为董事会定期收到有关伯克希尔经营业务的主要风险和机遇的报告，保险集团内的气候相关风险在董事会的风险偏好范围内已得到适当的监控和管理。
（4）Whistle Stop Capital要求公司向股东报告公司在多元化、公平和包容方面所做努力的成效。董事会认为公司已经通过一系列行动表明其对多元化、公平、包容性的承诺，并公开了其美国工作人员数据。
（5）全美法律与政策中心要求公司将董事长和CEO的角色分开。董事会认为，巴菲特目前拥有伯克希尔31.5%的投票权，只要巴菲特先生是CEO，他就应该继续担任董事长。
（6）美国保守价值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要求董事会鼓励伯克希尔及其投资组合公司的高管人员承诺，避免在任何有争议的社会或政治问题上支持或采取公开立场。董事会认为，要求领导者的公共沟通必须“事先、全面且没有偏见地基于基础业务策略、紧急情况和优先事项采取行动”与伯克希尔的文化不一致。
投票结果显示，这6项被否决的提案中，有关气候变化、多元包容的提案获得约20%左右的支持率，有关董事长和CEO角色分开的提案获得约10%的支持率，有关社会或政治议题公开表态的提案获得支持率最低，不足1%。具体支持率见下表。
3家机构屡败屡战3年
如果把最近几年的股东提案梳理一下（如下表），会有一些有趣的发现：ESG提案逐年增加，不少提案人是“常客”。
提案人 | 核心主张 | 支持率 |
2023年（6项） | ||
CalPERS（加州公共雇员养老金）和CDPQ（魁北克省投资金） | 要求披露气候相关信息 | 26.76% |
伊利诺伊州财政厅（通过Bright Start College Savings Trust委托投资） Robeco | 要求披露气候相关信息 | 17.96% |
As You Sow（受Elizabeth Kanto Trust委托） | 要求披露气候相关信息 | 22.77% |
Whistle Stop Capital (受Myra K. Young委托) | 要求披露多元包容相关信息 | 20.91% |
全美法律与政策中心（NLPC） | 要求公司将董事长和CEO的角色分开 | 10.95% |
American Conservative Values ETF | 避免在任何有争议的社会或政治问题上支持或采取公开立场 | 0.83% |
2022年（4项） | ||
全美法律与政策中心 | 要求公司将董事长和CEO的角色分开 | 10.67% |
Hermes资管（代表养老金Brunel）、CalPERS（加州公共雇员养老金）、CDPQ（魁北克省投资基金）、新泽西州共同养老金D | 要求披露气候相关信息 | 26.47% |
As You Sow的个人代表(受Myra K. Young委托) | 要求披露气候相关信息 | 26.40% |
As You Sow（受Elizabeth Kanto Trust委托） | 要求披露多元包容相关信息 | 25.79% |
2021年（2项） | ||
CalPERS（加州公共雇员养老金）、CDPQ（魁北克省投资基金）、Hermes资管 | 要求披露气候相关信息 | 28.00% |
As You Sow (受Handlery Hotels委托） | 要求披露多元包容相关信息 | 26.80% |
2020年（1项） | ||
纽约市雇员养老金、纽约市教师养老金、纽约市警员养老金、纽约市消防员养老金 | 要求提高董事会和高管层的性别和族裔的多元化 | 12.25% |
作者整理
从历史看，2019年没有提案；2020年有1项提案，主题是董事会和高管层的多元化；2021年2项提案，除了多元包容，还有气候变化；2022年4项提案，增加了董事长和CEO角色分开的主题；到了今年，提案数量增到6项。
我没有再去翻看更早前的提案了。单就2019年到2023年的数据看，巴菲特股东大会的正式投票事项中，除了董事会成员选举等常规事项外，就只有ESG相关的提案。可以这么认为：要么其他股东觉得其他事情没什么可说的，要么其他股东觉得说了也没用（董事会不支持的提案最终都会被否决掉）。
唯独主张ESG的投资者不服气，每年都提出ESG相关议案。对比每年提案人名单，会发现很多“常客”。有3家机构连战3年，分别是加州公共雇员养老金、魁北克省投资基金以及公益组织As You Sow。这些机构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养老金，另一类是NGO。养老金向来是ESG最忠实的支持者，所以不奇怪；NGO关注社会和环境议题，因此也很正常。但NGO自己是没有投票权的（没有持股或持股不足），它是“借用”了其他股东的委托。
是唐.吉柯德还是愚公移山？
ESG提案被否决并不奇怪的。简单计算一下就可以：巴菲特不支持ESG，这已经代表了32%的否决票，余下的票数按照北美市场支持ESG投资者的平均水平（按1/4算），即68%x1/4=17%，和最终的投票结果很接近。
既然毫无胜算，那么这些提案人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这个问题，我在去年的评论中谈过。今年的观点依然不变，即有两个主要原因。第一是巴菲特股东大会的象征意义非凡。如果巴菲特能够认可ESG，毫无疑问是ESG的重大胜利。从这个意义上推断，巴菲特股东大会或许已经成为ESG投资者要拿下的最后一个堡垒。第二是巴菲特股东大会有极好的传播功能。提出提案的ESG投资者都有机会在股东大会上阐述主张、宣示立场，在各类机构、散户及巴菲特粉丝中免费打个ESG广告。去年，提案落败的NGO（As You Sow）还兴高采烈地发了一个新闻稿，标题非常“艺术化”：47%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独立股东支持气候变化提案。我们知道，这项投票的实际支持率（全口径）只有26.40%。
屡败屡战，这些提案人的毅力与勇气令人钦佩。好像是唐.吉柯德，为了心中的美好去战斗；也有点像愚公移山，一点一点往前推进。在我看来，他们更像在愚公移山，毕竟ESG不是幻像，而是真实的存在。这个进程虽然缓慢，但依然能看到一些变化。
这些变化主要是外在因素的影响。有两个例子。一是多元化的问题，2020年纽约市养老金发起的提案，只有12%的支持率；此后三年，多元化主题提案的支持率都上升至20%以上。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变化，我认为主要是因为2020年“黑人的命也是命BLM”运动对整个美国社会的冲击。另一个是气候变化问题，这几年投票结果虽然差异不大，但在巴菲特大会讨论低碳转型、新能源话题的频次多了许多，且伯克希尔能源业务（BHE）也制定了退煤计划，还加入了科学碳目标（SBTi）（详见《巴菲特同意关闭火电厂》）。这代表了巴菲特一类投资人对ESG投资的看法：除非有很强的外部压力（包括合规要求）或有利可图，否则ESG就是浮云。
观察了这几年的巴菲特大会，我预计巴菲特时代的伯克希尔·哈撒韦要改变是很难了。巴菲特不会成为劳伦斯芬克（详见《贝莱德简直就要All in ESG》），后者带领贝莱德全面拥抱ESG；但伯克希尔·哈撒韦有没有可能成为苹果公司呢？乔布斯时代的苹果公司对NGO的批评视而不见，而库克时代的苹果公司一跃成为绿色发展的领军企业，这个问题还有悬念。（延伸阅读《地球日前夕，绿色和平竟然表扬了这家公司...｜周评》）
附：2023年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股东提案摘要（伍佳玲译）
提案人：CalPERS（加州公共雇员养老金）和CDPQ（魁北克省投资基金/魁北克储蓄投资集团）
主张：要求公司董事会在其年度代理声明中披露公司如何管理与气候相关的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审计委员会对气候风险和披露的监督。披露还应包括：
1.公司是否以及如何测试气候相关风险对业务的影响，包括低碳情景的假设将如何影响其财务报表所依据的假设、成本、估计和估值；
2.公司认为董事在气候相关风险方面的胜任程度，以及董事会接受气候相关和 ESG 事项相关的内外部培训；和
3.在董事选举和继任计划中是否以及如何考虑气候和 ESG 因素。
缘由：投资者希望所有董事会成员都接受气候相关问题的教育，以确保气候影响带来的财务影响得到有效控制。（伯克希尔未能满足Climate Action 100+指标中的任何一项标准。）
董事会反对原因：伯克希尔已经在其网站上发布了公司治理指南，审计委员会每季度可以收到非保险业务相关的可持续发展最新信息，董事会认为提案要求的信息和分析范围不是必要的，也不适合包含在代理声明中。
提案人：As You Sow（美国非营利组织，代表Elizabeth Kanto Trust U/A DTD 3/11/1993）
主张：要求公司以合理的成本发布一份报告（不包含专有信息），说明其打算如何度量、披露和减少与其承保、保险和投资活动相关的温室气体排放，以符合《巴黎协定》1.5°C目标，实现净零排放。
缘由：伯克希尔在全球保险业的气候变化方面表现不佳（落后）；至今未对2022年46.7% 的独立股东投票赞成寻求巴黎协定1.5度对齐目标的决议采取回应行动。
董事会反对原因：伯克希尔董事会认为无需发布这份报告，因为董事会定期收到有关伯克希尔经营业务的主要风险和机遇的报告，保险集团内的气候相关风险在董事会的风险偏好范围内已得到适当的监控和管理。
提案人： Whistle Stop Capital 的 Meredith Benton (代表 Myra K. Young)
主张：要求公司向股东报告公司在多元化、公平和包容方面所做努力的成效。（该报告应以合理的费用完成，不包含专有信息，提供结果的透明度，并用量化指标来雇用、保留和晋升员工，包括按性别、种族和民族划分的数据。）
缘由：伯克希尔旗下公司几乎没有提供员工多元化、保留率或晋升数据，仅有三家公司提供有限的包容性数据。投资者缺乏足够的员工多元化和包容性数据，无法确定伯克希尔的人力资本管理计划的有效性。投资者希望寻求定量数据，以便评估和比较公司多元化、公平和包容计划的有效性。
董事会反对原因：伯克希尔董事会认为公司已经通过一系列行动表明其对多元化、公平、包容性的承诺，并公开了其美国工作人员数据。具体表现为：伯克希尔在美国雇用的所有子公司员工数据均已编入了美国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EOC）的2021年雇主信息报告（EEO-1）中，并在公司网站上提供了按业务领域汇总的数据，EEO-1数据的披露被描述为多元化数据报告的最佳实践。
提案人：National Legal and Policy Center（NLPC全美法律与政策中心）
主张：要求公司将董事长和CEO的角色分开。
缘由：每个角色都有独立的、不同的责任，这对一个成功公司的健康发展至关重要，CEO董事长两职合一会削弱其治理结构。
董事会反对原因：伯克希尔CEO沃伦巴菲特目前拥有伯克希尔 31.5% 的投票权。董事会认为，只要巴菲特先生是伯克希尔的CEO，他就应该继续担任董事长和CEO。一旦巴菲特先生不再担任伯克希尔的CEO时，就应该任命一名非管理董事担任董事长。
提案人：American Conservative Values ETF（美国保守价值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
主张：要求董事会鼓励伯克希尔及其投资组合公司的高管人员承诺，避免在任何有争议的社会或政治问题上支持或采取公开立场。
缘由：高管人员承诺避免代表他们管理的公司发表政治言论，可以减轻因政治风险因素导致的商业后果。建议董事会行使自己的裁量权，界定政治言论的准则，标明受影响的高级管理职位，并详细说明承诺的机制和衡量方式。
董事会反对原因：伯克希尔以一种不同寻常的分散方式管理其运营业务，很少参与这些业务的日常活动。董事会认为，鉴于伯克希尔长期以来的商业模式（即每项业务都单独负责实施支持其商业战略的政策、计划和结果），要求领导者的公共沟通必须“事先、全面且没有偏见地基于基础业务策略、紧急情况和优先事项采取行动”与伯克希尔的文化不一致。